血光之幸(七)阵痛
在出租车上,我开始感觉到肚子又一阵的发紧了,伴随着一阵高似一阵的疼痛。我知道我开始阵痛了,但那时的痛是可以忍受的,身边的老公和妈妈一点也没看出我有任何的不适,以致于老公还怀疑地问了我一句:是不是真的要生了啊?我捧着肚子,严肃地用力白了他一眼!
十分钟以后,我们来到医院妇产科住院部。老公当仁不让地忙前跑后地为我找医生办手续,而妈妈则搀扶着已经开始阵痛的我在一边守着行李。一脸平静的值班医生见怪不怪地望着我们,遗憾地告诉老公:病床满了,加床也没有了!我傻眼了,告诉医生我破水了,肚子也很痛。“多久了?”一旁护士站的护士同情地问道,我说二十分钟前破水的,现在开始阵痛了。医生笑笑说:没关系,还早着呢,要不你先回家等着,明天早上再来。
又一阵阵痛袭来,我低下头,屏气忍着,说不出话来。而老公跟医生的对话听到我耳朵里可把我给急坏了:“刚发作没那么快生。”“那我们回家没事把?”“嗯,不放心就现在转院!”情急中,忍受着阵痛的我用力拉着老公的胳膊使劲地摇头,当时的我真的是死也不走了,全身酸涨撕裂似的痛……
亲爱的老公完全读懂了我的痛,英明地拿起电话,在临晨1点45分给他的上级领导,也是这家医院的副院长打电话:我老婆要生了,医院说没床位,怎么办啊?院长听完说等等就挂电话了。阵痛刚过去,我就焦急地对老公说:不行,我死也不转院,我走不动了!护士则在一旁安慰说:“至少还有十几个小时才会生呢,回家或转院都来得及”。就在我们心急火燎、盲目无助的时候,亲爱的院长来电话了,让医生马上给我安排病床,不管怎样也得住下!噢,麦嘎的!
找围产卡、登记、填表、医生带我去换药房检查……
阵痛一阵又一阵地向我袭来,之前浏览过好多的网站,也看了不少妈妈写的生产日记,没有人形容得出阵痛的感觉,那时的我也真实地体会到了那种无法诉说的痛——那是为了胎儿的娩出,子宫收缩引起的疼痛;那是一种酸涨的,一波高似一波的痛;无边无际找不到疼痛的起点就这么荡漾到全身的痛!毫无退路的痛使我不得不下巴抵住胸口、耸起肩膀用力屏住呼吸,双手扶着椅背半哈着腰,我还能清楚的感觉到腹内胎儿向下坠,下体耻骨开裂、盆骨移位的痛。也许有些夸张,每次阵痛开始时我真的有种被推上生死边缘的感觉。说来也奇怪,一阵阵痛过后,人却神奇般的恢复过来了,没有一丝的不适。
临产时的检查也是痛苦的,医生会用阴检的方式来探查母体的宫口张开的程度。由于我说我破水了,为了查明是否是羊水流出,医生手持试纸来给我做阴检,坚硬的试纸被医生的手指强行推着探进我的体内,尖锐地刮擦着我的体膜,我抑制不住地大声哭叫,两腿无助地乱蹬!门外的老公吓坏了,几乎要冲进来,大叫着:怎么啦?怎么啦?
医生用了三张试纸给我测试,过后一脸严肃地告诉我:羊水很混浊,可能胎儿在缺氧!我一下子蒙了,所有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什么话都哽在了喉头——我盼了好久好久的宝宝啊,你怎么会缺氧呢?见我这样,医生安慰我说:没事的,马上安排剖腹产手术,宝宝没事,可能是刚不久在羊水里面拉大便了……我一下被逗笑了,忽然间觉得宝宝离我好近好近。
阵痛的间隔越来越短,医生开始重视起来,说我发作得特别快,就这么会宫口已经开两指了!决定剖腹产后,老公开始一张又一张地填表、签字、签协议,而我则在阵痛的折磨下,趴在椅背上小声哼哼了,我的腰都快断了!护士见我每次阵痛都屏气,便生气地对我吼道:怎么憋气啊,要深呼吸,宝宝会缺氧的。又是缺氧!可怜的宝宝、可恶的妈妈啊,怎么关键时候老是犯错呢?可平时认真学习的什么“深呼吸减痛法”、“拉玛泽生产呼吸法”到这时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脑海里一片混沌的痛痛痛——护士的提醒也只能让我胡乱急促地一通乱哼哧!
手续办好后,我在妈妈和老公的帮助下,艰难地换上手术服——一套宽大得离奇、粗硬的离奇、难看得离奇的手术服。那时我看到自己内裤上有好多好多殷红刺眼的血,看得我心里一阵的哆嗦。
知道要剖腹产手术的那一瞬间,在感到震惊之余我居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一向惧怕疼痛、恐惧医院的我,怎么也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严重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那时的我,除了想快些结束这无边无际的阵痛以外,还一直担心着宝宝泡在被大便污染了的羊水中难受模样,我想只要我挨一刀他就可以畅快地呼吸了。如果是这样,一刀算什么?十刀我也愿意挨!
忽然想起池莉阿姨在不知哪部小说里写到语句的片段:疼痛是无边的苦海,我在水深火热的波峰浪谷里被抛来抛去。一阵紧似一阵的剧痛……无法减轻,无法逃避,即使想叛变也停止不了这酷刑……只有硬熬,哦,女人的地狱!
我想不疼不行,我想退缩也不行,我得努力,用我的生命之力!只要我活着,我就得把生命化作力量!来吧宝贝,如果妈妈不能把你娩出,就让医生划开妈妈的肚皮和血肉,让你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