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一例孕八周胚胎停育的逻辑思考
张宁 主治医师 河北省人民医院 生殖遗传科
2015-11-16 78580人已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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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解透彻(48) 内容实用(43)
今天有个38岁胚胎停育的患者来到我的诊室。
病例如下:
9月15日首次就诊于我院妇科，阴道超声检查：提示与胎芽和胎心，胚胎发育良好。
激素检测：孕酮11ng/ml，雌二醇607pg/ml。
妇科医生给予的建议是孕激素低有可能增加流产的风险，给予黄体酮软胶囊每次100mg，每日口服两次。补佳乐，每天口服1mg。
9月16日患者又就诊于另一位妇产科医生听取建议，同样给予的是孕激素低可能增加流产风险的建议。但是更改保胎方案为黄体酮注射液每天40mg肌注，维生素E，每天100mg口服。10天后复查。
（不可否认黄体酮注射液每天肌注40mg的方案优于每天口服黄体酮胶囊200mg，但是如果是我两个药物我都不会给患者用。）
9月25日复查激素，孕酮＞40ng/ml，雌二醇432pg/ml。
接诊医生发现雌二醇下降，给予超声检查发现胚胎停育。
患者不禁的感叹，黄体酮用晚了。应该再早些使用。
患者有些迷惑来到我的门诊咨询。说已经准备手术清宫了。我建议她等待两周左右让胚胎自然流产。
患者吃惊的问：难道还能这样？它在里边时间长了不会对我不好吧。。。
我说：早孕期所有的流产都是胚胎先停育后流产的，胚胎不会活着掉出来。原始人不都是这样吗？
一周以后我在走廊里碰到了这个病人，她和我打招呼我问她情况怎么样了。她说她工作很忙，胚胎在肚子里不放心，再加上别的好几个医生也建议她清宫，所以今天来清宫了。这几天她一直在家休息也不敢动了。怕大出血之类的。。。。
因为目前政府有财政拨款免费进行胚胎染色体检测，所以我建议她清宫之后把绒毛送过来检查一下胚胎染色体有没有问题。检查结果提示胚胎染色体核型为22-三体。
22-三体号染色体就是胚胎的22号染色体多了一条。正常人的染色体核型是46条。如果是多了一条22号染色体就会表现为有胎心后的胚胎停育。这就是导致胚胎停育的真正原因。
在这里我要用我的诊治逻辑对这个病例进行一下点评。
假如这个孕妇首次就诊于我的门诊，在进行超声发现胎心后我不会给她进行雌孕激素的检查。即使检查了发现雌孕激素低我也不会做处理。因为在我的诊治思路是逻辑结合检验结果，而不是单纯看检验结果。
1.孕酮的检验结果不够精确。你看到的检测数值未必是实际的数值。有时可能误差甚大。
2.其次因为个体差异每个人需要的孕激素水平不同。
3.理论上孕酮的水平在早孕期是相对恒定的，孕10周后应该会缓慢上升。但是因为检验误差的存在表现为孕酮的波动。
4.孕酮不足导致停育会直接导致停育，而不是看到胎心后才导致停育。
如果这个孕妇真的孕酮缺乏到可以导致胚胎停育，那么早就出现停育了，她首次超声就不会看到胎心。假如一个高领孕妇在刚怀孕的时候就诊于我的诊室，我在评估胚胎发育情况的时候会同时给她查HCG，雌二醇和孕酮。如果这个时候发现孕酮小于20ng/ml，我会出于对她可能有益的考虑给她补充黄体酮注射液40mg/日或者地屈孕酮片一次一片一天三次，并将持续用到孕10~12周。我现在已经很少使用黄体酮注射液了。
但是这个孕妇因为就诊较晚，首次就诊时已经看到胎心了，此时再去评估一个测不准而有个体差异的孕激素就没有意义了。如果缺孕酮，这次超声就不会看到胎心。既然有胎心了就说明不缺孕酮。
患者每日肌注黄体酮注射液40mg，血里的孕酮水平将提高14ng/ml。患者首次检查孕酮的结果是11ng/ml，在使用40mg黄体酮肌注后血里的激素水平应当是35ng/ml，但是我们检测出来的孕酮水平却是42ng/ml。多的那7ng/ml的孕酮水平是哪里来的？而且考虑到胚胎停育后母体的雌孕激素会出现生理性的下降。但是这已经算做的不错了，孕激素检测本身的误差范围就在3ng/ml，因此两次结果可以相差6ng/ml，我们医院两次的报告差了7ng/ml，已经是良心企业了。
患者两周以后的复查的确早期发现了停育的出现。但是真正得到了好处吗？
胚胎在停育后的一段时间会慢慢和母体分离，这个时候会出现阴道出血，我们称之为先兆流产，然后母体将其排出，自然流产结束。流产结束后母体暂时不会恢复排卵，因此有一段时间不会来月经，而这段不来月经的日子正好有利于子宫内膜的恢复。
而患者在两周后的复查发现自然流产的前期阶段——胚胎停育，因为严重影响到患者的情绪，以及医生个人认识的局限束缚。因此被建议清宫了。许多患者在被清宫之后，医生为了避免患者因为不来月经而忧虑，直接就用上了短效口服避孕药做人工周期。短效口服避孕药是雌孕激素的复合制剂，虽然能做到让女性来月经，但是对子宫内膜的修复没有有利的作用。雌孕激素只作用于有子宫内膜的部位，而被损伤后没有子宫内膜的部位没有雌孕激素受体谈何修复与作用。而此时因为不必要的清宫，有可能造成对子宫内膜的损伤从而增加再次妊娠时流产风险以及降低女性的生育能力。
盲目的医疗本身可以导致继发性伤害。希波克拉底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在人类盲目迷信的年代告诉了世人人体具有自愈能力。
关于女性流产后不来月经的问题，我认为“存在即有理”。只是我们的认识还很肤浅。只是先贤的哲学在我们年幼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学着批判。
如果我们当时没有要患者去查激素，也没有告诉患者后期要复查激素。患者可能会在后期发生自然流产。虽然患者可能会从别的地方听说医生应该给她查激素，会觉得这次流产是因为医生没有给她查激素没有尽到应有的义务，但是患者从中却得到了实惠。
胚胎停育后被清宫或许问题出在患者的提问方式。
患者：医生你说我这个会掉不干净吗？
医生：嗯，有这种可能。
患者：那怎么办？
医生：做手术清宫吧。。。
在一旁实习的医学生记住了，停育后清宫。
未来的医生：你胚胎停育了去清宫吧，要不掉不干净怎么办。（都会抢答了）
如果换一种提问方式：
患者：医生你说我这个能自己掉出来吗？
医生：有这种可能。
患者：可以等待吗？
医生：可以等待。
患者：要是万一掉不出来怎么办？
医生：手术清宫。
患者：那到时候时间长了会不会不好清宫。。。。
医生：有这种可能。
患者：要不我还是现在清宫吧。。。
医生：可以。
未来的医生：你胚胎停育了赶紧清宫吧，如果现在不清宫万一掉不出来后边粘连了再清宫就不好做了。
患者来医院就诊，那就是上帝，所以医生许多时候会顺着患者说。而忙碌的医生只能选择用最快交待病情的方式和患者交待病情。
听说在日本，医生被奉承为先生。如果你把我也当做先生。我在这里要说几句：胚胎停育-自然流产是一种自然的现象，人体是有能力应对这种自然的现象的。人本身就是动物，胚胎停育后要多动，而许多人在发现胚胎停育后躺着坐月子，自然不利于胚胎排出来。你胚胎停育了，自然有掉不出来，或者掉不干净的可能，你应该勇于去承担这种风险，难道让医生承担这种风险吗？在中国医生的工作量是其它国家的数倍，没有那么多的耐心与精力去安慰你。医生在忍受医疗的现状，你也应当忍受医疗的现状。如果不甘心忍受医疗的现状可以去办一个好大夫在线的会员，享受品质预约。医疗服务是一个消费品，好的医疗服务可能还是一个奢侈品。即使手术清宫胚胎也是有可能不能清干净的，因为胚胎清不干净来找医院麻烦的大有人在，清宫手术是盲清，只是将大多数胚胎组织吸出来后破坏了局部的滋养细胞，许多没有清干净的组织都是后期自己排出来的。自然流产是子宫内膜完整剥脱，包裹着胚胎掉出来，掉出来的鸡蛋大小的一团肉里边才是胚胎，外边的是内膜。
胚胎停育千百年来一直存在，人体本身就有应对胚胎停育的能力，胚胎停育绝非稽留流产。
自然流产，自然流产之后，越自然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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