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孩子，我倾家荡产

【四】孩子被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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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没有卧铺票，只有硬座。麻烦的是，孩子才三个月，只能在怀里抱着，我和妻的胳膊都酸了。
<br/>　　我找到列车长，好般求他，说孩子太小，要去省城看病，想补张卧铺。车长还是很通情达理的，说只有一个上铺。
<br/>　　我和妻来到卧铺车厢，想试图看看，能不能和其他的乘客串一下。中铺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下铺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我先和小伙子开的口，觉得年轻人好说话。
<br/>　　“老弟，你看我们抱着孩子，在上铺实在是不方便，麻烦您串一下吧。我花钱买也行。”我央求着。
<br/>　　“不行，我腰不好，好不容易才买到下铺。你找别人吧。”遭到拒绝，我有些沮丧。
<br/>　　硬着头皮，又找到中铺的大姐，“姐，帮帮忙，我们实在不容易，若不是给孩子看病，也不能这么急着出门。”
<br/>　　姐犹豫下，看了看妻子，又看了看孩子，一脸不情愿地说，“那好吧，但是得等我睡觉的时候才能上去。”
<br/>　　“谢谢，谢谢，太谢谢了。”我连忙道些。
<br/>　　在大家都还没休息的时候，妻抱着孩子暂时坐在下铺。我们一会给孩子换尿布，一会给孩子喂奶，一会又逗逗他。儿子很听话，不哭不闹，不时的还冲我们笑笑。
<br/>　　下铺的小伙子见状问，“哥，这孩子得的什么病？”
<br/>　　“心脏病，很严重，我们这儿看不了，要去哈尔滨看看。”此时，又是一阵心酸涌入，我和妻叹着气。
<br/>　　小伙子先是一愣，接着又说，“这孩子真可爱。怎么这么小，就得了这样的病。那啥，我去上铺睡，你们就住我这吧。”他的语气慷慨，完全没了刚才的冷漠。说话间，就收拾东西，爬上去了。
<br/>　　我真是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紧忙从兜里掏出50块钱，递了过去。“老弟，你拿着，这票不是还有差价吗。”
<br/>　　“哎，不用，不用，你们抱孩子出门太不容易了。”他又把钱推了回来。
<br/>　　好漫长的一夜，火车到哈已是第二天清晨。我抱着孩子，真想马上见大夫，然后听他告诉我，孩子不严重，打打针，吃点药就能好……然而，这一切却都是幻想。
<br/>　　一到医院，就傻眼了，大厅里全是人，挂号处的队伍都到门口了。我足足排了一小时，才挂到心内科的专家号。接着又是排队，等候。终于，轮到我们。
<br/>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把孩子抱过去，大夫简单的问了问，又看了看我们在鸡西的彩超单，说“这个你得到心外科看，不归我们。”
<br/>　　听他这话，我简直要崩溃了，支吾半天，欲言又止，无奈，抱着孩子走出诊室。
<br/>　　又是一个小时的排队，挂号。我们来到心外科。
<br/>　　之前在鸡西的那些化验，检查，到哈医大二院，都得重做一遍。
<br/>　　给孩子吃药，哄孩子睡觉。好容易把他哄睡了，一看时间已近中午。我和彩超室的保安说着小话，看在孩子太小的份上，求他通融。人都是善良而又富有怜悯之心的，保安二话没说，就把我们安排在前面。终于，所有的检查做完，我们拿着单子，来到大夫面前。
<br/>　　那天，在心外出诊的是一位老教授，大约七十几岁，说话很柔和也很通俗到位，他说，我儿子得的是先心病的一种，属原发性肺动脉高压，导致的心导管未闭。不明原因，无法手术，无法治疗。他还说，人的心脏好比水管的上水，和下水，上水是新鲜的，下水负责排污。现在导管未闭导致上下水管混流。这就容易造成心内感染，最终心衰，而致死。无法手术闭合，因为压力太高，一旦堵上，就会爆开。它属于心脏病里的癌症。
<br/>　　此话一出，犹如晴天霹雳。我的脑袋嗡嗡直响，手和脚已麻木得没了知觉，瞬间天旋地转。我扶着桌子，害怕一松手就会倒下去。
<br/>　　妻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抱着孩子当时就呜呜哭了起来，妈也跟着哭了。我眼泪在眼圈，感觉有无比沉重的东西压在喉咙里，无法呼吸。
<br/>　　“就没有办法治了吗？”好半天，我忍着痛，挤出这句话。
<br/>　　“孩子既然来到这个世上，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不治我们也不忍心，所以，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先住院吧。”教授无奈地摇摇头。
<br/>　　我不相信这是真的，孩子那么小，他是我们全家人的希望，他给予我们快乐。是我们千辛万苦才得来的宝贝，我无法面对这样残酷的事实。
<br/>　　我和妻不死心，带着孩子，连夜又踏上开往北京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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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五】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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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北京，祖国的心脏，有多少疑难杂症在这里得到治愈。多方打听，抱着一线希望，我们来到最权威的阜外心血管医院。
<br/>　　打车的司机是位中年男人。一口标准的北京话，人随和，也很健谈。听说我们一家老小来北京是为了给孩子看病，很着急，热心为我们提供各大医院信息。临下车时，他拒绝收钱，说看我们也不容易。我边掏钱边说，“别，别，别，该多少，就多少。”一句话已经让人很温暖了，又怎能占人家便宜，我愣是把钱留在车里。
<br/>　　阜外医院的人更是多，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门外都是人，不亚于春运时的火车站。吃饭的，叫嚷的，瞌睡的，争吵的……24小时不间断，有些人干脆拿着行李住在那里。这些都是挂号的人。
<br/>　　我从下午一点开始排队，先是排门口，到门口取票，然后零晨三点拿票到大厅再排挂号。见了这些人，见到这样场景，我明白了，这将是一场漫长而又艰难的看病路。
<br/>　　我们找了一个家庭旅馆先安顿下来，算孩子四个人，一天150块钱。这对我们来说，已是可以承受的最高限额。老板娘很热情，她知道了我们的情况，安慰道，“别担心，我长年在这开店，什么样患者没见过，有的比你家孩子严重多了，都在医院治好了。只要它能留你们，就能给你们看好。”
<br/>　　听了老板娘的话，心里有些安慰，我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家医院里。只要能给孩子看好，无论花多少钱，就算倾家荡产，我也愿意。
<br/>　　从零晨三点直到上午十点，我排了七个小时，终于，见到了北京最具权威的心血管专家。从抱孩子进去，再抱孩子出来，前后不到十分钟，大夫什么都没说，只开了三个检查……
<br/>　　有当天做的，有第二天上午做的，还有第二天下午做的。
<br/>　　排队，检查，取结果。所有的单子都出来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等待专家的再次出诊。我们足足等了一个星期。
<br/>　　此时，我已不觉得这其中有多么难熬，只觉得那是希望，救孩子的希望。只要还有队排，只要孩子还有救……
<br/>　　队伍里的人们相互打探，彼此安慰，彼此鼓励。我知道，全国各地，还有无数的患者正在遭受疾病的折磨，他们来这，来到祖国的心脏，和我一样，只为寻求一线希望。继续活着。
<br/>　　我们拿着彩超和化验单，报着仅有的期待，再次来到专家诊室。专家看了看单子，又看了看我们，只说了一句话，“走吧，我们这看不了。”
<br/>　　“走吧，我们这看不了。”话，一遍遍在耳边回旋，就这一句话，简单的一句话，却如一道重重的铁门，把我们拒之千里之外。我似从半空中摔下了，瞬间摔得粉碎。完了，彻底完了。
<br/>　　抱孩子从医院走出的那一刻，心是灰的，是暗的，没了一丝缝隙。天，也跟着塌了。唯一的希望破灭了，这么多天的期盼破灭了。妻抱着孩子大哭起来……
<br/>　　我们不死心，又去了北京儿童医院，北京协和医院，301医院，还有首都儿童研究所，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我们这，看不了。”

【六】终于，有医院收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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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打电话，上网，咨询。通过朋友和亲人的多方查找，我们知道了，在北京的安贞医院，有位叫顾红的专家，专门研治这种病。于是慕名而来。
<br/>　　顾红不在，去美国出差了。她的学生接待了我们。
<br/>　　我拿出各大医院的单子，说明了情况。他问，你们经济条件怎样。我犹豫着说，“一般。”他摇摇头说，“那就放弃治疗吧，这个病需要高昂的医药费，经济好的家庭都负担不起，何况你们呢。”我和妻不置可否，坚决等待顾红从美国出差回来。
<br/>　　排队，挂号，等她出诊。终于，四天后，我们见到了顾红。
<br/>　　顾红是个很亲和且没什么架子的人，看过化验单，她说，目前，孩子太小，体重不够，好多检查都做不了，所以，只能靠药物缓解、维持。如果不吃药，他只能活九个月，坚持吃一种叫“波生坦”的药，最长可活到十五岁。随着医学的发展，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可能会有新的治疗方法。就是这种药物，也是近几年才研制的。
<br/>　　她的一番话如暗夜里的一缕阳光，让我们看到希望。至少还有地方收留孩子，至少孩子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br/>　　可这种药是高昂的，随着体重的增加，要一点点增量。目前，一盒费用就是近两万。算下来，即便这么小的年龄，平均一个月也要2000块的药费。
<br/>　　顾红说，可以试着帮我们申请下“中华慈善会”的药赠。这让我们万分感激。
<br/>　　在医院里，我们碰到一个七岁男孩，骨瘦如柴，黑着眼圈，和父母从内蒙古来，他和我儿子得了一样的病，四年了，已经倾家荡产了。亲戚朋友借遍了，该卖的东西全都卖了，再没有任何经济来源，如今，每月需几千块钱的药费，实在坚持不下去了。父母央求大夫换一种便宜点的药。大夫说，便宜的药每月也要两千块。而且副作用太大，不能吃。
<br/>　　看着他们，想着自己，心如波涛一样酸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拿着五千块钱的药，拿着只够吃两个月的药，我们返回了鸡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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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七】屋漏又连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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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没孩子的生活虽不富裕，但还过得去，至少能吃饱，能穿暖，偶尔还能和朋友小聚，喝喝酒、侃侃山，生活还很快乐，还很丰富。可自从有了孩子，日子就显着捉襟见肘，尤其孩子生病后，更加入不敷出。
<br/>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又到了去北京的日子。上次一趟北京，连吃带住，带检查费，药费，就花掉两万块，家里基本空了。
<br/>　　这次我借遍了亲戚、朋友，好容易又凑到两万。
<br/>　　让人安慰的是，在北京等了一个月，提交了各种资料，终于把“中华慈善会”的药赠申请下来。他们两个月一发药，每次发药必须由本人带孩子亲自领取。这样想来，我们每两个月就要带孩子去一次北京。
<br/>　　妻才刚刚上班，这几年的求医，生育，让她的工作几乎处于一种低靡状态，经常请假，病休，领导非常不满，没有奖金，每月只挣基本工资，将近一千元。
<br/>　　我开着车，也只能到处打打零工。一天下来收入不定，三十、五十，好一好，也就一百块钱，只够吃用。
<br/>　　前段时间和朋友商量着，他出本钱，我出汽车，走街窜巷卖西瓜。每天四点起来，晚上七点收摊，风餐露宿，爆土扬尘。皮肤晒黑了，脸晒疼了。
<br/>　　苦点，累点倒不怕，只要能赚钱。可我们没有经验，上不到好瓜卖，又不忍心欺骗百姓，向来足斤足两。所以，碰到不好的，白瓤瓜就自己拿回去吃。这样，一天下来，一人还分不到五十块钱，朋友坚决撤出了。
<br/>　　他撤了，我就自己卖，远道去不了就在家附近。起早去早市，白天蹲市场。可好景不长，像我这样流动商贩总会遭到执法部门的围追堵截。城管也追，交警也罚。
<br/>　　有时我在想，为何自食其力，不偷，不抢，也这样难。若是有本钱，若有铁饭碗，又怎能沦落到在街边摆摊度日。我求他们，说小话，请他们通融，别罚钱，别没收，可遭到的，始终是一副铁面无私的嘴脸。如今的我，苟且偷生，见了他们，如见了阎王一般。
<br/>　　孩子一过六个月就频发感冒，每次感冒都特别严重，流鼻涕，高烧不退。大夫说，正常孩子身体有免疫力，而我儿子的心脏却成了滋生病菌的温床。上次高烧不退，我和妻带他去妇幼医院，大夫听说孩子有心脏病，没敢接收，当即把我们推到市医院。好在市医院收留了孩子，要求住院治疗，小小的感冒几天的时间就花掉两千块。
<br/>　　那天中午，天很热，在市场蹲了一上午也没卖出几个瓜，心情灰暗到极点，往家走时眼前一黑，身体一晃，我紧忙用手扶了下。有时在想，如果就这样倒下去，是不是可以一了百了，可再一想，我还有父母，还有妻子，还有孩子，又怎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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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八】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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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七月的一天，天很热，忠良找到我焦急地说，慧吉，快上网看看，能不能在网上买票。他说，最近学生放假，客流高峰，在车站排了两天都没买到去北京的车票。我紧忙登陆网站，一直刷，一直刷，最终也没买成。他说，再没办法，就得买高价票。烈日下，他的衬衫湿了一片，焦灼着神情，想着他背后还有个可怜的孩子，我的心拧着劲地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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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说，上次去北京，正赶上顾红专家组去新疆外援。他们带孩子足足等了二十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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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忠良，善良而忠厚的人，为了孩子，他将会搭进去自己的后半生。给孩子看病的整个过程中，他没掉一滴眼泪，他说，我一个大男人，妻子哭，老妈哭，我还怎么再哭。我只能在梦里哭，有时候，睡睡觉就哭醒了，那种感觉好悲痛，好无助，好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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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有人劝他说，忠良，放弃吧，以后的路还长，短短几个月就花掉四万块，何时是头，而且，无法治愈。他黯然了，“身边曾有过那么多奇迹，那么多被医院推出来的孩子，都坚强地活了下来。我的孩子不是危在旦夕，他看起来很正常，和其他孩子没有区别，会哭，会笑，会和我对话，会逗我开心，我怎能忍心放弃。”
<br/>　　那天晚上，他喝了一杯酒，提前离开。他说，这个夜晚再辉煌，再美丽，已不再属于我。看着他远去的背景，我的心有说不出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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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理性的角度劝你应该放弃要是有一天孩子没了家也塌了人才两空，但是我也是母亲，都深爱着孩子，放弃太难了。只能为你们祈祷，希望宝宝能坚强的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