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2006年9月的某个周三,我再次前往E医院。这次,我叫上了LG。因为,我感觉是到了我们看病的关键时刻了。
其实,在7、8月份,我全力以赴治疗霉菌阴道炎的期间,就下一步我们看病的方向,我曾和LG讨论过。我对LG说:“我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我们干脆做试管得了。成不成,就这一锤子买卖了。省得成天在这儿死磕。”彼时,我真觉得试管是我们最后的出路了。我公公倒是挺开明的,他早就建议我们去做试管了。LG还有些踌躇,一则,做试管费用太高了。二则,现在国内试管婴儿的成功率还不是太高,也就35%左右,而我们就会是那幸运的35%吗?LG最后说,先看教授张怎么说。
这次,我们没挂上号,看不孕不育的人委实太多了。我灵机一动,向给我做针炙的女医生打了求救电话,她让我直接找教授张加号。
因为加号得等到10点钟之后,我和LG耐心地在人满为患的生殖中心候诊大厅坐着等着。LG看着他的书,我左顾右盼地,听别人聊天。B超室门口照例门庭若市川流不息。在等候做B超的人群中,一对母女俩十分打眼。母亲笑眯眯地,四处向熟人打招呼。女孩子穿着宽松的长裙、平底鞋,寡言少语,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认出她来。6月份,我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遇到过她。当时,也是她妈陪着她,来做试管的。她原来怀过一次,不知为什么没要。后来,再想怀,却无论如何也怀不上了。当时,母女俩一筹莫展地,患得患失地,向过来人打听这打听那。士别三个月,看她妈这般兴奋样,该是马到功成了。果不其然,一会儿,女孩子从B超室出来,向她妈扬着B超单,嘟着嘴道,医生说位置是正常的,但胚胎有点小。“不要紧的,还早,还早。”母亲欢天喜地地,迭声安慰着女儿,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两人慢慢地走了。剩下的人群中,立刻象炸了锅,大家议论纷纷,羡慕的,憧憬的,困惑的,嫉妒的。我瞅瞅身边的LG,也蠢蠢欲动起来。这可是我亲眼见到的第一例活生生的例子啊。何谓绝境逢生?何谓一步登天?我真的是受了刺激了,强烈的刺激。
10点后,我和LG悄悄地溜进了专家诊室,准备加号。我报上大名。教授张要我等会。教授张正在看一位男病人的精液检查报告。旁边,一对夫妻俩神情紧张地候着。男的年纪有点大了,大约40岁吧。须臾,我听见教授张说道,你不用看了,你没有精子。男的大概早有思想准备,立马问道,有没有办法?教授张简洁地回答道,那就借精。用别人的精子。男的不死心,很快又道,我们还是想要自己的孩子。教授张摇摇头,说,那很难。你没有精子。要么就是你体内根本不产生精子。要么就是你的输精管有问题,堵了,或老化了,道路不通畅,精子出不来。后一种情况,就算用穿刺,也很难侥幸穿到一个精子。多半是浪费钱。我建议你放弃治疗。教授张话音一落,整个房间顿时鸦雀无声。连那七八个实习的女大学生都一动不动地。男的面如死灰地坐了一分钟,站起来,一声不吭地拉着老婆走了。我和LG面面相觑,心有余悸。
这夫妻俩刚走,房间内一位20多岁的年轻小伙子面无表情地走到教授张身边站着,又是一个检查精液常规的。教授张看了看报告,很快说道,你也没有精子。小伙子亦并不意外,缄默不语。教授张又道,也没有办法。这时,小伙子拉教授张的袖子,期期艾艾地,您,您,能不能过来一下,我有话对您说。教授张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他纹丝不动,微笑道,有话就在这儿说。小伙子不依不饶,仍旧拉拉扯扯地。身边观摩学习的一个年长的女医生站起来了,说道,来,来,无关人员都出去,这是病人的隐私。我们这些病人不由分说地,都被赶了出来。
我和LG心情复杂地坐在诊室门口的沙发上。LG望着我,感慨道,你看到了吧。 我们还算幸运的,还有看病治疗的机会。这些人被医生判了死刑,连机会都没有了。我深有同感地点头,又困惑不解地问LG:“你说,他要和教授张说什么呢?教授都断言他没治了,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还要私下背着人。”这时,分诊台的护士拿着纸条过来,让LG下楼去加号。这时,小伙子也从专家诊室出来了,候诊大厅的一个娇小玲珑的蛮年轻的女孩子立刻迎上去,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他。小伙子一言不发地,拉着女孩子就走。
一会儿, LG从楼下加号上来,对我说,刚才那个小伙子和他老婆又去别的科室看病去了。LG又说,我知道他刚才想和教授张说什么,他是想让教授张别把检查结果告诉他老婆。因为,先前他进诊室的时候,他老婆原本也是想跟着进去的,结果硬是被他推出来了。
我和LG唏嘘不已。
很快,广播里叫我的名字。我和LG赶紧进去。因为想到教授张看的病人太多了,未必还记得我的病情,我又带上了所有的检查结果。教授张看了我的输卵管造影的片子,依然斩钉截铁道,输卵管没问题。我又把LG做精液常规检查的结果拿给教授张看。在这之前,我在坛子里一直忘了说我LG的情况。LG分别在A医院和D医院做过两次精液检查,每次都是畸形率比较高,有一次甚至高达67%。我问教授张这会不会有影响。教授张说:“那当然有影响,好比开运动会,有人残疾,有人健康,那当然是健康的跑得快的比较好了。但是,这不要紧,这只是个参考值。我们有我们的办法。”我发现教授张有一个特点,他说话,尤其是向病人解释病情的时候,十分喜欢,也很耐心地用比喻,用形象浅显的道理,让病人一听就懂。不象某些专家,惜字如金。你问他什么,他懒得搭理你不说,还动辄一句“你怎么什么都不懂”或者“我说了,你也不懂”,噎得你直翻白眼,且不敢还口。
我又说,我遵医嘱做了两个月的中医针炙,可是效果不是很明显。我怕教授张忘了,又强调道:“我有抗精子抗体。”我老是觉得抗精子抗体是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教授张考虑了一会儿,说道,那就做IUI吧(人工授精),直接把精子打进去,绕过抗精子抗体。我一听,急了,我说,我能不能直接做试管婴儿?教授张一边低头写病历,一边大摇其头:“输卵管是好的,做什么试管?任何手术都是有指征的,做试管也是有指征的,要严格控制的。再说,做人工授精简单,代价小,又便宜。先做人工授精再说。具体事项让她们告诉你。”教授张把我交给旁边的实习女大学生。
实习女大学生交待我:
1.从做手术的那个例假周期的第5天起,每天服克罗米酚2片,连续服用5天。
2.例假周期的第6、8、10天,隔天肌注HMG150单位(2支)。
3.从例假周期第11天起,B超监测排卵。确定手术日期。
我和LG拿着教授张开的处方楼上楼下地划价,交费,拿药。
终于要接触到实质性的治疗了。是骡子是马,终于要拉出去溜一溜了。虽然不知道最终结果如何,但是,我的心里总算安定踏实下来。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我对LG说,我们先不慌做手术。我们先休息调整一个月。再说,我的阴道炎,我还想再巩固治疗一个月。LG不停地点头,回答道,对,我们要用最好的状态迎接手术。 [em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