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才明白,出境和入关不一样。美国是欢迎你多带钱进来消费,中国可不希望你带这么多钱出去送给别人。——后悔自己多嘴已经来不及,被人瞄上如果真查,也许会很糟糕。没办法,转身出去叫住还没走远的老公,自己留下5000刀,把多余的给回了他。让他回去再给我寄。飞机起飞了,发现没有人查我现金,又后悔把钱给回老公了。为这事儿,自己在心里纠结了很久,埋怨了自己将近一个星期。下了飞机后,排了大约十分钟的队,我来到一个面相类似于菲律宾人的移民官窗口。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今天入境你是一个人,没有人陪你吗?答:是的。第二个问题:你来美国做什么呢?当时我考虑到自己至少要拿到3个月停留期,如果只以“旅游”作为回答,3个月的单身旅游有些牵强。到时候再问起旅游的行程,一通瞎扯,说不定自己就给绕进去了。所以当时我就打定主意:不打自招。答:我是来旅游并生孩子的。(For tour and giving a birth to my baby.)这时他才仔细看了我两眼,说:哦,你怀孕了。接着,他又问:你以前来过美国吗?答:没有。后来他没再多问,而是在键盘上一通敲击,之后说:我们想请你到另一个办公室,再问一些后续的问题,可以吗?
“小黑屋”这个词儿到底是谁想出来的,我不得而知,但我想发明这个词儿的人大抵是被遣返了心里忿恨所致。否则怎么会把一个干净的、开放式的、有四五排座椅供等待休息的办公室描绘成那么瘆人的三个字?这是我坐在座椅上等待时,脑海里很自然冒出来的问题。我一边想着,一边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被问询者和移民官的对话,被问询者大概是因为改过姓名被怀疑。他十分紧张,嘴里啰嗦个不停,这时,移民官有些不耐烦地说:Simple question, simple answer, OK? 听到这句话时,我便暗暗嘱咐自己:一会儿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千万别自作聪明。我最终拿到了6个月的停留期。而且在回答这条问题时,得到了移民官的夸奖:你为什么来美国生孩子?答:希望孩子成为美国公民,以后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之一做出贡献。移民官当时很高兴地笑了出来,说:this is a good answer!(你回答得还真妙!) 她也许不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处心积虑溜须拍马的good answer,而恰是许多赴美生子家庭的真实想法。
还有个别我结识的妈妈,对我抱怨华人医生态度差,姗姗来迟等。具体的情况,我不便多说,毕竟大多数妈妈在华人医生处还是收获了很开心的回忆。总之,不管选择什么样的医生,自己都要谨慎再谨慎,做好万全的准备,尽量考虑每一个细节,这样才能最大程度上保证生产的平安和顺产。在产检的过程中,因为医生对我在国内做过的彩超不是很放心,对我的身体条件是否适合顺产也没有底,她便推荐我去了惠提尔医学中心下属的一个围产中心,做一次详细的B超检查。这个围产中心针对的是高危孕妇,所以B超仪器更加先进,结果更加详细。做B超的人也特别多,排队也排了许久,但秩序出奇得好,大家都非常安静地等待叫名字,安静地进出。给我做B超的医生也是一个老头儿,很友善,我也跟他说了我的情况,他给我照完B超后,说:你的情况完全可以顺产,但是最终决定权在于你和你的医生。事后我拿到B超结果,上面有一句很激励我的总结性结论:No contraindication to attempted VBAC in this patient. (该病人接受剖腹产后顺产并无禁忌)。接下来几天,我又去见了女医生的partner,就是给我接生的老头儿,是一个很有声望的老医生,76岁,看上去像60岁不到。工作经历超过50年。我在google输入他的名字,能看到很多网站对他的评价都非常好,经常一家人有好几口甚至不同辈都是他接生。在我生产的长老医院,我也向一些护士和工作人员打听他,大家都知道他,说他的病人比华人医生多得多,而且特别好奇,我一个中国人,怎么不找华人医生,能找到他来作为我的接生医生的。言下之意,我走了狗屎运。不过,这时候我又有一个顾虑冒了出来:再忙的医生也要有外出度假或休息的时候,万一我要生时,正逢他休息或去别的城市了怎么办?女医生告诉我,别担心,如果万一接生医生不在,医院里面还有back-up(替代)的医生,不会出现没有医生的情况。她跟我说了两个back-up的医生名字。也许是预感比较强,也许是跟老医生没缘分,正好我破水就在周日,老头儿休息。给我接生缝合的,正好就是其中一个back-up医生,如果说,每一次的产前检查,都让我感觉非常温馨:等待时间短,女医生很温柔热情,沟通很细致,还送我一堆好奇尿不湿+湿纸巾礼盒,等等。那么,我的生产经历更是让我难以忘记。不仅仅是母女平安,更重要的是,在整个过程中,我能感受到一种崇尚自然,热情友善的美国精神。
最后半个小时的几次push,其实我已经使不上力气了,因为顺产前医生不让吃固体食物,晚饭也没有吃,push了一个半小时孩子还没出来,心里有点着急,但是她的鼓励话语——The last push is the best one you did tonight. I can see your change.(刚刚那次push是你今晚做得最棒的一次,我看到你在不断改变做得更好)——让我很有成就感,仿佛又给我注入了能量一样。等到孩子基本要出来时,护士把那位驻院的中年男医生找来。男医生坐定,又有两位护士协助准备好器具台上的各式器具,便开始了竖切等流程。我仍然闭着眼睛在用力,男医生指导我进行最后的push,不一会儿,他突然以急切又喜悦的语气对我说:small push, small push…open your eyes, open your eyes, open your eyes(反复n遍)。我睁开眼,一个小脑袋在我身下被轻轻地托举出来。男医生微笑着托举着女儿的珍贵一幕,永远定格在了我的手机相册里。随后的缝合,除了一点点拉扯感,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有的护士帮忙护理女儿,有的护士帮忙给我进行收尾工作。
那位陪伴我最久的护士一直在进行收尾工作,待到12点半,把女儿送去婴儿房护理,把我推回到病房,给我和阿姨两人送上点心才离开,去享用她的“lunch”。整个夜晚,除了不停地thank you,我基本上已经搜索不出来什么更优美的词汇来表达我的感激。护士离开病房时,我对她说:enjoy your lunch! 她微笑回头,对我说Thank you,那个自然愉悦的表情,就那么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感觉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等她用餐完毕回来,又搀扶我下床,上洗手间,手把手教我怎么如厕,怎么清洗,怎么垫产妇卫生巾,怎么用冰垫缓解痔疮之痛,怎么敷冰袋,怎么吃止痛药片等等,我用拙劣的英语问出来的问题,她通通能听懂,并尝试用通俗易懂的语句来回应我。整个交流过程中,有两次,我没有听懂她语句里的关键词,便掏出手机,打开有道词典,由她拼写我来查询。我的感觉是,只要在国内考过四六级,语言就根本不是硬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