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幸
仿佛还在沉浸在宝宝来到世上的喜悦之中,陡然发现身边的那个软软的小婴儿已经长大好多了。豆豆今天五个月零二十一天了,他是个精力充沛小家伙,每天早上用开心的尖叫、甜蜜的微笑和臭臭的大便把我从梦乡里唤醒。重新回到这个题目中来,忽然觉得有些难以适应,看着这个精灵般的小人,我几乎想像不出曾经那个狼狈不堪的我躺在病床上面对着同样狼狈不堪的他——小脸蛋还浮肿着,皮肤红红的,头发里还粘着没洗净的胎脂,手和脚也蜕起层层的白皮……
豆豆出世后的那几天,我都被那难以溢出的奶水给折磨着,每晚都花大量的时间用吸奶器吸奶。而豆豆由于无法用母乳喂饱,只能不停地泡配方奶充饥,后来的经历告诉我,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好的是,我的子宫和伤口都恢复得相当不错,手术后当晚,医生检查完我的各项状态以后终于宣布导尿管可以撤了。撤尿管的感觉就一个爽字啊,毫无不适,瞬间搞定,撤出来我才看到那根曾让我倍感羞辱的染血橡皮管居然就是平常抽血时用来绑手臂的那种——巨粗,难怪当初插管的时候那么难受。撤走后,我对老公露出了扬眉吐气的坏笑。“今天晚上一定要自己尿出来,不然还得插回去!”难道尿尿有啥问题?
撤掉尿管后我才懂得感激那东西的功能了,由于一天以来,我基本上就喝了一晚米汤,再加上十来瓶的静脉注射,不一会我就发现自己想尿了,犹豫了一会就叫老公扶我去厕所。在老妈和老公的帮助下,我好容易起了床——头脑一阵眩晕,腹中一阵绞痛,手臂上插着软针的那块也阵阵的发涨,站在地上忽然发现我我我,我差点尿裤子,居然在一瞬间就憋不住了,我摒着气一路磨着扑进卫生间,艰难地坐在马桶上,用力地尿——那一刻,我终于再次体会到二十多年前,幼时的我在尿床时所处的梦境:我的膀胱涨的酸痛酸痛,尿就是出不来,我想用力可力不知该往那里使——我忍着一切的痛苦和不适,慢慢倒吸着气,终于听到马桶里传来有节奏的叮咚声——一滴、两滴、三滴,那声音折磨着我,那堆尿尿了好久好久,一滴一滴滴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以至于完事后我几乎站不起来了。
这是个里程碑的事件,后来护士表扬我尿得好,对身体恢复很有好处。
7月26号,那日好像还在三伏天,好热,虽然房间里面有空调,可温度还是相当高,我浑身汗粘粘的躺在床上,那粗大的手术服磨得我浑身又痛又痒。晚上我求着老妈和老公帮我换睡衣,这将是项硕大的工程,在他们的一致反对下,我赌气地自己乱扯衣服,妈妈拗不过我只好边帮我挪身上的药管线管,边唠叨:自己都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不听话,背后还插着针呢,手臂的软针也都被碰歪了,出事怎么办……老公则以找医生威胁我,在大家的威逼和批评声中,我终于换上了柔软舒适的睡衣,代价是,手上的软针再次被碰歪,自己痛了半天不敢吭气。
晚上来临的时候,我问妈妈今天几号了,妈妈告诉我还是26号。哦,今天清晨我才生的宝宝啊,怎么感觉过了好久好久,推车中的那个小家伙仿佛还是陌生的,我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终于相信并且以为自己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光。
人的生命力是顽强的,我在苦熬中一天比一天恢复得快,第二天,我在大人们的帮忙下就可以站起来慢慢走动了,虽然每走一步都很难过,可我更愿意自己站在宝宝的推车前看我的宝宝,脸上洋溢着慈祥的微笑。那个小东西,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我每天都盼望着他醒过来的时刻,哪怕是哭着也好啊。安静的时候,他就像个天使,清澈透亮的眼睛,无邪天真的表情,还有,还有那纤细干瘪的小手指,居然长了好长好长的指甲,不过很薄很脆,在肚子里泡在羊水中一定还是软的不会划伤妈妈和自己。可出世后这个坏脾气的家伙在大人一不留神的时候,在自己英俊的小脸蛋上留下了好几条血迹。
第二天,几乎没怎么睡觉的我,依然精神矍铄地迎来了新的一天。早上八点,医生查房,再次表扬我恢复的相当不错,也很配合,鼓励我继续走动和喂奶。九点,宝宝被推出去洗澡,全家人激动不已,大家一路簇拥着小推车把宝宝推到病房外走廊一侧的育婴室——没良心的人们,留下了尚待恢复的产妇,满腹委屈的我呲牙咧嘴地自己提着镇痛泵扶着墙吃力地赶在人群的后面。宝宝被接进育婴室后,家属只能在外面隔着大玻璃窗观望:我那英俊的儿子在里面,瞬间被漂亮的护士姐姐给剥了个精光,赤裸裸地在温水龙头下冲洗、打泡泡、再冲洗,那睡眼朦胧的小家伙,在洗完后还没搞清楚状况呢,被放在工作台上依然半睡半醒。看着那个光溜溜的小身体,大伙乐开了——大大的脑袋,小小的肩膀,脊背挺直,肚皮鼓鼓,小手紧握,小腿蜷着,小屁股撅着,嫩嫩的。我们用相同的表情注视着这个新生命,骄傲温馨惬意。
这天查房后不久,我又被按在床上注射了一天的药水,不知道是不是被碰过了无数次,那软针周围越来越青肿胀痛,我不得不叫护士帮我换掉装置,换只手臂用硬针注射。因为注射部位在接近手腕部,硬针更加不方便,不小心乱动就容易刺破血管让血倒流,曾有一次在卫生间,穿裤子的时候血进到了药管中,把大家给吓个半死,不过护士倒不以为然呢。
第三天,小家伙洗澡的时候要处理脐带,再次挨了一剪刀,肚脐部位出了点血。每天洗澡他那小胳膊和小屁股都要挨上一两针,有的是新生儿免疫针,有的是剖腹产儿防感染的抗生素,但对于洗澡和挨针,小家伙都是勇敢地面对,除了当时干嚎几声,倒是没有了更多的哭闹。
随着我的慢慢恢复,大家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向了宝宝,而我,除了每天好吃好睡,就是跟乳汁作斗争了——那却是一场不太成功也不太失败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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